陆幽不由得看了看副驾驶座，那里没有人。

       是因为那人不在，所以章柏言才提出送她……他想跟她叙旧还是想向她表达，他现在飞黄腾达了，当初她放弃他是她瞎了眼、是她爱慕虚荣。

       可是真相怎么样，又如何呢！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他们早就不是当初的他们，她不是过去的陆幽，他也不是过去的章柏言了。

       陆幽正想拒绝，

       名贵车子后座车门蓦地打开，一道温柔动听的声音响起：“陆幽，真是好巧！想不到时隔多年，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对了，你跟新娘是亲戚关系？我听说李家败了，真难得你还对她这样好……陆幽，你跟从前一样，还是那样单纯善良，即使你做过对不起柏言的事情，但我想，当初你是被迫放弃他的。”

       陆幽身子微僵。

       她看向后座坐着的美丽女子，徐瞻柔，是她当年的同窗，亦是闺蜜。

       是她带着徐瞻柔跟章伯言认识。

       她从不知道，徐瞻柔一直暗恋章伯言，乃至于徐瞻柔介入太多……徐瞻柔的父亲是B市商会的一个主任，背景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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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柏言的母亲很喜欢她。

       以至于后来……

       那些往事并不愉快，陆幽一点也不想回忆起来。

       徐瞻柔注视着她的表情，极细微地笑了一下，然后对着前座的男人开口：“柏言，我们送送陆幽吧！今晚温度挺低的，她穿得又少……哎，这么多年了，陆幽你还没有男朋友吗？还是他不来接你？”

       章柏言侧头看着陆幽。

       陆幽实在恶心，她低头，拿着价值四五万的高跟鞋踢了踢地面，轻声说：“我自己有开车！对了……老同学好久不见，祝你们幸福。”

       徐瞻柔温柔笑笑：“谢谢！”

       她不由得看向前座的章柏言，章柏言没有否认，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陆幽……像是在研判，更像是不屑。

       陆幽不想跟他们过多费话，打了个招呼就走向停车场。

       章柏言坐在车内，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把车开走……后座的徐瞻柔声开口：“你还忘不了她，是不是？那刚刚为什么不否认我们之间……”

       “没有必要！”

       章柏言从置物柜里拿了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唇上，却未点着。

       他抬眼看着对面的停车场里缓缓驶出一辆车子来，粉色的库里南……开车的是陆幽，章柏言一直盯着她看。

       陆幽也看见他了，目光对视了两秒，她掉转方向把车驶离。

       章柏言捏着香烟的指间，轻轻颤了下……

       后座的徐瞻柔也看见了。

       她美丽柔美的脸蛋，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从看见陆幽那一刻起的优越感，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

       她斟酌了下，略有些迟疑地说：“从前上学时，陆幽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她怎么能开得起千万级别的车？柏言……她是租来撑撑场面的吧？是不是当年的事情在她心上落下伤痕，所以她现在格外虚荣？”

       章柏言没理会她的话，他将烟头折断，

       发动车子。

       后座的徐瞻柔还在说什么，

       章柏言却在想，C市陆家的女儿，陆谦的掌上明珠，一辆库里南算什么……如果她想要，想要买个小国家都可以。

       酒店道路两旁的霓虹打在他面上，忽明忽暗，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神情——

       ……

       陆幽看见章柏言，心里有些乱，她开着车在B市绕了一圈才回到自己居住的公寓，这是一幢小洋楼总共五层，陆幽住的那间是120平米，面积适合单身居住。

       车在楼下熄了火，她拿了披肩裹住身子，打开车门。

       车门打开，她微微愣住。

       对面停着一辆黑色宾利，章柏言倚着车身，站着缓缓吸烟。

       夜风烈烈。

       灯光映着他白皙的面孔，他微仰着头，下巴高高抬起，整个人看着就很矜贵清冷……正像读书那会儿，是学校的校草多少女孩的梦想，但他谁也看不上。

       陆幽死皮赖脸，把他追到手。

       只是后来……

       陆幽知道没法装作看不见，夜凉如水，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走上前。

       “章柏言，你来是因为现在飞黄腾达了，想恶心我一下吗？”

       “想听我说后悔？”

       ……

       章柏言目光深邃。

       他的轻垂了眸子，注视着她，然后他很轻很慢地说了一声：“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但是明显我想多了，C市陆家的掌上明珠，怎么会过得不好！”

       陆幽睁着眼睛，瞪着他。

       章柏言往前走了一步，他跟她离得很近，近得脚尖抵着脚尖……

       他的鼻息温热，喷在她细嫩的脸蛋上。

       “当年跟我这个落魄的穷小子谈恋爱，很有意思是不是？陆小姐，玩弄男人是不是给你带来了快感？否则抽身而退时，你怎么那么干脆利落呢！还是这样的事情你做过千百遍，也不差我这一桩？”

       不是的……

       这三个字，盘横在陆幽的舌尖，并未说出口。

       解释有用吗？

       在章柏言的心里早就判了她死刑，在他心里她就是一个十恶不赦专门玩弄他的坏女孩子，再说这些年过去了，过去的事情无需再解释。

       陆幽眼神微暗，随即坚定。

       她在夜风里站直了身体，她对他说：“如果过去的事情给章先生带来不愉快的回忆，我向你道歉……只是，我们以后也不会有交集了，我想章先生也该有一点儿男人的风度才是，不是说男人事业做得大胸怀就该更宽广呢？”

       他盯着她瞧，片刻嗤笑：“比从前会说话了！当初你跟我分手时，可没有这样体面，让我回忆一下，当时你是这样跟我说的……”

       “够了！”

       陆幽忍不住轻喝他：“事情都过去这些年了，章柏言你还想怎么样，男女谈恋爱分分合合不是正常的事情吗？分手难道还要有保持期吗？……不觉得可笑吗？”

       “我不觉得可笑。”

       “那徐瞻柔呢！你这样纠缠，她会不高兴吧！章柏言……我们之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都放下吧，你也有了女朋友或许已经结婚了，要我说声新婚快乐吗？”

       她说完后，章柏言目光幽深得不像话，死死地盯着她看。

       半晌，就在她要喘不过气时，

       章柏言转身上车，砰地一声把车门关上，黑色宾利缓缓驶离。

       陆幽站在夜色里，

       她的腿，忽然就软了一下。

       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是李思绮打来的，到底是不放心问她到家了没有，陆幽听见自己机械的声音：“才到家。思绮姐你别担心我，好好享受新婚之夜。”

       李思绮嗯了一声，又柔声关怀几句。

       挂了电话，身子就被人从后面搂住了，顾云凡的下巴搁在她的香肩上，声音放得轻轻的：“说什么呢？”

       李思绮放下手机，侧过头轻声说：“陆幽有点儿不对劲。”

       顾云凡手有点儿不老实。

       今晚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即使妻子怀孕了，他多少还是情动的，低喃着沙沙的开口：“我们顾太太也会关心人了！今晚不许关心别人，应该多关心关心你顾叔叔……你摸摸看，你顾叔叔都这样子了。”

       李思绮的身子被转了过来。

       她手被烫得细声尖叫，但她又舍不得推开他，于是细细的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轻喃：“小心孩子！顾云凡，今晚你忍一忍。”

       顾云凡捏着她细腰，跟她接吻。

       跌跌撞撞地吻到床前，双双倒在柔软的床铺间，他轻压着她注意着她的身子……亲了很久，他贴着她小巧的嘴唇低问：“那我怎么办？”

       李思绮面孔薄红。

       她别过了小脸，轻轻咬唇：“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弄，把这个解决了。”

       顾云凡轻移，面孔贴着她的。

       他的呼吸炽烈，喷出来的热息能将她给热化了，被他嘴唇贴着的耳后薄肉忍不住一再地轻颤……最后化为一声忍不住的娇|声喘息。

       “顾云凡，你不要脸。”

       这种时候了，男人仍是慢条斯理，不紧不慢的：“不是你让我自己解决掉的？”

       李思绮声音支离破碎：“我没让你这样弄。”

       耳畔，是丈夫的轻笑声……

       她的脸更红了，随即顾云凡吻住她低哑着嗓音：“我温柔点儿。”

       寒春夜，一夜相思。

       到天明。

       ……

       这里一室春晴，有的人却站在霍宅外面，吹了半夜冷风。

       霍宅外头。

       张崇光站在夜风里，一站就是大半个晚上……他低头看着手机，发出去的短信息石沉大海，手机一个新消息也没有。

       今晚顾云凡的婚宴，霍西没去。

       他想问问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是不是孩子闹腾了。

       她没有回复。

       夜深了，张崇光忍不住从车里拿了包烟出来，撕开了正想抖出一根……其实他已经戒烟了，但此时有些熬不住想抽一根提提神。

       别墅大门打开了，管家从里头走出来。

       张崇光把烟盒扔回车里。

       管家看见他，哎呀一声：“张先生您这晃来晃去，路灯都给您晃歪了！这大晚上的您不在家里暖被窝，来这儿干啥子哩。先生说外面有贼让我过来看看……我还不信这大冷天的就是偷东西也嫌冷的啊，出来一看，原来是您呐。”

       张崇光目光深深。

       他没计较管家的茶言茶语，轻问：“霍西怎么样？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管家顿了顿：“大小姐挺好的呐！这好好儿的日子，您怎么不盼着她好呢！”

       “顾总的婚宴，她怎么没去？”

       这下倒把管家给问到了，他嘿嘿一笑：“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不过这去不去是大小姐的自由不是？您啊，也别操那么多心了，没事儿关心关心睿睿少爷，绵绵小姐，再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就行了。”

       张崇光默默注视他。

       稍后他垂了黑眸：“我知道了谢谢。”他上车发动车子，将车驶离。

       漫漫夜色里，

       管家站在那里看了许久，轻轻摇头：“可惜了！他们小时候多好。”

       管家回去复命，他来到二楼推开一间卧室的门，霍西靠在沙发上旁边放着一个暖炉，家里其实不冷但是霍西喜欢靠着暖炉的感觉，这毛病也是去年冬天养成的。

       她的小腹，还没有隆起，人看着单薄。

       看见管家推门进来，她抬眼轻声问：“他走了？”

       管家哎了一声：“是，走了！大小姐您早点儿睡吧，时间不早了。”

       霍西点头，她披着披肩围巾走进卧室。

       管家目光一停顿，看见了茶几上的手机……他猜测是张崇光发了信息过来，才惹得大小姐睡不着，才让他出门把人叫走的。

       管家不由得又叹一声。

       霍西没有刻意躲着张崇光，但随着怀孕月份的增加，她更鲜少出门了……哪怕是去律所也是去看一下账目就回，应酬什么的都不参加了。

       慢慢的，她肚子大了起来。

       她更是深居简出，除了产检不出门，但她会把B超单让助理寄给张崇光，每一次张崇光都会发消息给她。

       霍西没有回复，她平静地生活着不想被打扰，她定时产检，她定时去看心理医生，是……从墨尔本回来以后，她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六月，是她的生日。

       霍绍霆原本想为她好好办一场宴会，霍西没肯，她摸着隆起的肚子：“这怎么穿礼服？爸，我可不要花钱看着别人比美。”

       霍绍霆赞同点头：“也是！”

       不过为了她开心，霍家还是包了一家度假山庄，自己家里的人热闹一番……方案是霍娇跟陆幽出的，俩个小姑娘很会哄姐姐开心，办得很不错。

       霍西还喝了一点点鸡尾酒，度数很浅。

       回到酒店房间，她感觉全身都很舒服很放松，仔细回想似乎这几年她一直过得紧绷，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陆幽把她送到门口，俏皮地歪头：“我跟霍娇就住隔壁，有事叫我们。”

       霍西点头。

       陆幽又上前抱了抱她，还伸手摸了摸小肚子：“宝宝真乖。”

       霍西只觉得陆幽可爱。

       她还记得小时候，小陆幽那点一点点大跟在她跟陆烁后面，转眼间都这么大了……还长得这样好。

       霍西轻抚她发丝，柔声说：“改天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陆幽一听，就知道是要给她介绍对象。

       她连忙拦住：“我还年轻，还想再玩两年。”

       霍西伸手敲了她的小脑袋一下：“都这个年纪了，还玩啊！”

       不过她向来疼爱弟弟妹妹，也不多说，转身进了房间。

       门在陆幽面前合上。

       陆幽不由得想起几个月前，她看见了章柏言，她又不由得想起大学时的时光……那段日子挺好的，好到她偶尔也会怀念。

       但也只是怀念，她从未想过章柏言这个人，还会出现在她面前。

       她更想不到，未来这个人，还会介入自己的生活。

       ……

       霍西进了套房。

       房间精心布置过，用她喜欢的黑玫瑰布置的，所有的花都是从国外空运过来，还沾着新鲜的露水。

       她很喜欢，拿过一枝轻轻嗅了下。

       目光低垂，雪白丝质床单上摆放了挺多礼物，仔细一数有32份之多。

       霍西眸光微颤。

       32份，32年……她跟张崇光认识的32年。

       这些礼物，是张崇光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