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 律师送来了消息，说是已经和冯雄那边接触了。

       “对方不打算请律师，应该是已经放弃了, 我们的胜率非常大, 这你不需要担心。”

       彼时喻延刚开始一局游戏, 他操作着手上的人物：“好，辛苦您了。”

       “拿钱办事, 不辛苦。”律师顿了顿, “不过对方找了我很多次，说是想跟你见一面。我听说, 他同时吃了好几个起诉, 算下来, 够呛。”

       喻延抬头看了易琛一眼，对方正盯着物品栏，像是在考虑捡哪把枪。

       察觉到他的目光，易琛抬眼：“怎么了。”

       喻延摇摇头, 对电话里的人道：“需要签字的时候, 我会回去的。”

       意思就是没得谈了, 律师点头：“明白。”

       下播后, 两人收拾一番便出了门。

       自从易琛放年假，他们几乎每天都出门，不是去健身房就是去吃吃吃, 一段时间下来, 喻延的体重丝毫未变，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免疫力变好了许多。

       具体表现在, 不论在哪脱衣服都不会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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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健身房吗？”喻延扣好安全带, 问。

       “今天不去。”易琛道。

       下班高峰期, 路上有些堵车，堵得人心烦意乱，两人都忍不住把车窗开了透透气。

       在某个红灯停下时，喻延听到左侧传来一道口哨声。

       他侧目一看，他们旁边停了一辆白色小车，副驾驶车窗开着，里面坐着的女人正在朝易琛眨眼。

       易琛斜睨了一眼窗外，很快把视线收了回来。

       那女人一看就是情场老手，出手一点都不含羞带怯，再看过去时，她已经举起了手机，手机屏幕上滑动着几个大字：小哥哥加个微信。

       喻延还没把屏幕上的字看清楚呢，手就被人牵起来了。

       易琛握着他的手，举起来，朝外头晃了晃，喻延手腕上还戴着他哄着套上去的腕表，怎么看，都是两个男人的手。

       然后在女人的惊讶表情中关上车窗，踩油门离开。

       喻延虽然知道易琛不会把微信给出去，但看到有其他人跟自己男朋友搭讪，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他道：“我们这么明目张胆……会不会被人认出来啊。”

       易琛道：“怎么，怕粉丝知道了会脱粉？还是有偶像包袱了。”

       “我又不是偶像，哪来的偶像包袱。”喻延失笑，握着他的力道更紧了，“……我是怕影响你公司。”

       “我开的是正规公司，不是什么服务业会所。”易琛道，“我跟谁在一起，是男是女，都是我个人的事，跟公司没有关系。”

       喻延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周边忽然暗下来，他这才发现车子开进了地下停车库里。

       他看了看周围，一愣：“怎么来超市了，要买什么吗？”

       “嗯。”易琛语气如常，“家里的套子快用完了。”

       “？！”喻延耳朵瞬间红了，“那个不是超市购就可以买吗？”

       易琛忍笑停好车，抬手捏了捏他的耳尖：“逗你的……来买年货。”

       这会儿已经临近过年，街上的年货市场早几年前就被取缔了，超市里的人流量堪称春运，人挤人，推个购物车比方才在大马路上开着还要堵，半天都挪不动一步。

       两人被挤在人堆里，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没动。

       喻延问：“我们要买什么年货？”

       易琛道：“不知道。”

       于是他们流连每一个上头挂着“年货必备”的商区，每样都买了一些。到了最末，才发现商场在过道处摆了临时安装的货架，上面摆放着对联和红包，应有尽有。

       看喻延一脸认真地在挑红包，易琛道：“你还小，不需要发红包。”

       “我……”喻延一顿，“我家里有个小堂妹，我得给她准备着。我家附近还有好多街坊邻居的小朋友，都得给。”

       易琛挑眉，没再说什么，他背过身子，在红包货架上仔细挑了挑，最后挑了一个简约大方的款式，丢到了购物车里。

       回到家，喻延就张罗着贴对联。

       他小时候看父母贴过，自己动手还是头一回。易琛家是双层小别墅，里头贴多了不美观，两人一个商量，决定就贴大门。

       喻延正贴着，突然听见一道清脆的咔嚓声。

       他回过头，见易琛举着手机：“……在拍什么？”

       “没什么。”易琛把手机收回去，镇定自若道，“作纪念，应个景。”

       ——

       到了大年三十，两人把饭菜搬到了电视桌前，喻延盘着腿，抱着IPAD，正在刷朋友圈和微博。

       易琛洗完澡出来，把头发擦干，坐到他身边：“从下播到现在一直抓着手机，到底在看什么？”

       是的，喻延大年三十还坚守岗位，两个小时前刚下播，被粉丝们夸作猪年劳模。

       喻延脑袋都没转，盯着手机屏幕，嘴边挂着笑：“在看粉丝的留言。”

       自从冯雄那件事闹腾完之后，他的微博涌来了许多妈妈粉，里面甚至还有不打游戏的，每天都在他微博底下发一些操心话。

       虽然只是微博上的评论留言，但他看了之后仍会觉得温暖，看微博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

       【新的一年，就不抖机灵了。认认真真祝宝贝儿子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猪年赚大钱，顺便祝你和女朋友99（不情不愿）。】

       【延延回家了没啊？过年过节的坏人特别多，你一个男孩子在外面太危险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呜呜！】

       【yanxyan你醒一醒！你才二十岁！千万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天下何处无芳草，没准下一个更好！！！看我！！[图片]】

       平时粉丝们都喜欢用搞笑的表情包来回复他，所以每当他看到图片评论，都会下意识点开。

       一张照片弹了出来，女生散着一头黑发，五官可爱，正对着镜头噘嘴比心。

       喻延一震，下意识想关上，结果还没来得及点屏幕呢，脖子就被人勾住，整个人都被拽了过去。

       “你出息了，言小言。”易琛笑得不是很和善，“还敢点开图片……你说说，你还想去哪棵树上。”

       “不是，我以为是表情包。”喻延脱口道，“我就想吊在你这……”

       易琛不管他冤枉不冤枉，桌上折腾了大半会才弄好的火锅也顾不上吃了，把人压在沙发上结结实实亲了好一会儿。沙发长，但不大，他整个身子都压在喻延身上，两人这么一磨蹭，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反应。

       易琛发尾的水珠子没擦干净，好几滴落在喻延身上，搅得他一个激灵：“别，还要跨年呢。”

       “跨完年就可以了？”易琛用手背把他脖颈间的水渍擦干净，哑着声音问。

       喻延道：“……还得给长辈和朋友发祝福短信。”

       这是他的习惯，他之前虽然不过年，但也想沾一沾年味儿，前几年的大年三十晚上，他都是一个人守在电视前边，亲手编辑短信再一条条发出去的。

       电视上，春晚小品节目已经开始了，易琛的手机也开始嗡嗡响个不停，他只有一个手机号，每年春节都会被群发消息吵得烦不胜烦，偶尔还会关机。但听喻延这么说后，他就不觉得烦了，甚至坐起身后，还拿起手机看了几眼。

       莫南成：“猪年到，成成在这祝您事事顺心，万事大吉。”

       易琛：“谢谢。”

       莫南成：“？”

       莫南成：“狗贼，连我兄弟的手机都敢偷？知道手机主人是谁吗？明年不想过年了是吧？”

       易琛捏着手机，心想大过年的，还是不骂人得好。

       这顿火锅吃得很慢，电视上眼见都预备唱难忘今宵了，他们桌上还摆着许多没下锅的食材。

       两人都已经吃不下了，喻延枕在易琛手臂上，道：“今年春晚的主持人换了好几个，之前那个看着很喜庆的女主持都不在了。”

       “你每年都看？”易琛问。

       “嗯，不然也没什么事情打发时间。”喻延道，“你不看吗？”

       “电视开着，不看，听个响。”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道烟花声。

       两人皆是一怔，喻延猛地抬头看向窗外，刚好捕捉到这发烟花最后一抹亮色。

       他愣了愣：“……你们这不是有禁放令吗？”

       “是有。”易琛笑了声，“但多的是不怕罚款的人……你如果想看，我明天也买给你。”

       “别。”

       喻延刚应完，外头又是一道烟花升起，给黑漆漆的夜空增添了无数亮色，把每个人的眼底都染上了色彩。

       “我们要遵纪守法……蹭别人的烟花看，也很好了。”

       易琛还是头一回蹭别人的东西，感觉还不赖。

       电视上开始倒计时，他刚准备把人抱着，就见喻延腾地站起身，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拖鞋都没顾着穿就跑回了房间。

       短短几秒钟，他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

       主持人笑脸盈盈：“3、2、1——”

       “易琛！新年快乐！”

       喻延跑到他面前坐下，刚准备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新年快乐。”易琛先他一步，拿出红包，失笑，“跑什么？拖鞋都不穿。”

       喻延盯着他手中的红包：“我今年都二十了，不收红包了。”

       “你今年就是八十了，我都给。”

       易琛的红包很大，撑得满满当当，红包背面还写着喻延的名字，字迹遒劲有力，非常好看。

       钱倒不重要，喻延想把这红包收藏一辈子。

       “那好。”他接过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准备的红包，“……那我们交换吧。”

       易琛挑眉，刚准备拒绝，却发现他手上的红包似乎不太对劲。

       不厚，因为被主人藏了许久，红包已经隐隐勾勒出了些形状，像是放了什么硬物在里头。

       易琛接过来，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心上骤然一跳。

       里面放着两张百元大钞，中间还夹着一枚戒指。

       “之前去挑手表的时候看见了……觉得很好看，就一块买了。”见他不说话，喻延轻咳了一声，不太好意思地说，“买表花得有点多，所以买不起太好的……”

       易琛打断他：“只买了这个？”

       喻延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他从口袋，拿出另一枚戒指：“是一样的款式，我……我就一块买了。还在里面刻了字，外边看不出来的。”

       “真的不贵。你如果不喜欢，不戴也可以……”

       “我喜欢。”

       复杂的情绪一道往上涌，易琛重复道，“我很喜欢。”

       喻延松了口气：“那就好。”

       两人没有别人的浪漫细胞，不纠结着让对方帮忙戴戒指，反而是自己各自低头把戒指戴上了，像是一刻也不想等。

       “这戒指……”喻延戴好戒指，突然道，“我直播时也不摘。”

       易琛看着满意，听见他这么说，挑起眉：“嗯？”

       “就是……我，”喻延舔舔唇，郑重道，“易琛，我也不藏你。”

       易琛一怔，仿佛又听见了一道烟花响。

       这回，烟花盛放在他心头上，璀璨又热烈。

       ——

       时钟走过十二点，迎来了新的一年，在23时59分到00时02分，全国人民的情绪都达到了高/潮，这三分钟过去后，便迅速恢复平静。

       年味一年比一年淡，好在喜欢的人都还在身边。许多人跟亲朋好友互送祝福后，又打开了社交软件，继续自己的网上冲浪。

       大年初一，凌晨02时39分，易琛突然更新了百年未动的朋友圈。

       没有内容，只有张照片。是一个男生的背影，他踮着脚，正在抚平对联顶端的皱褶。

       与此同时，关注直播圈的夜猫子水友们刷出了一条新微博。

       【yanxyan：新年大吉。[图片]】

       图片像是在拍电视机中的春晚，喻延的手放在镜头前，比了个V，中指上的戒指十分抢眼。

       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在照片左侧，隐约拍到了另一只男性的手，上面戴了一枚相同款式的银戒。

       在灯光的照射下，微微发着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