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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六、他是个好官……得加钱

作品:《 不是吧君子也防

       “听说,你昨日办了一场洗剑礼。”



       “嗯。”



       “听说,那个自称‘玉卮女仙’的方士昨日下了山,和你在一起。”



       “是有这么回事,大哥。”



       “我还听下人说,昨日的剑穗工坊走失了一个女穗工。”



       柳家大宅,一座临水的观景亭子,周遭有灰白二色岩石堆积的假山。



       此刻亭中或站或立三人,其中两人的谈话声适时停止。



       空气安静下来。



       柳子安没再回话了。



       柳子麟在一旁默不作声,不插嘴。



       柳子文回过头,看着柳子安问:“这是玉卮女仙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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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是这样的,玉卮昨日找我,请我帮个忙,正好甲三剑炉的剑练成,我想着她之前也帮咱们出过不少力,不方便拒绝,便应下了,也只帮她这一次。”



       柳子安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大哥,叹了口气,微微低头:



       “我之前觉得是件小事,‘失踪’一个女穗工罢了,就没来打扰大哥清净。”



       “之前觉得?那现在呢。”



       “现在发现我错了,动静好像有些大,不知怎得,打草惊蛇,大哥,这次是我大意,愿意认罚。”



       柳子文盯着谦逊低头的二弟看了会儿,目光移开:



       “往日剑铺‘失踪’几个人也就算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什么局势,你难道不知道?



       “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给欧阳良翰介入剑铺提供抓手,咱们柳家不能让县衙找到把柄,成为众矢之的。



       “上回东库房查账的事情伱难道忘了,这才几天,又掉以轻心,轻视敌人!”



       柳子安二话不说,低头跪下:“大哥,是我考虑不周。”



       柳子文冷冷看着亭外奇形怪状的假山:“现在好了,欧阳良翰警觉了,撤走了剑铺里那颗闲棋。”



       他皱眉回头:“你们挑选祭品,难道是对那个叫阿青的穗工动手了不成?”



       “没有,动都没动她。”



       柳子安摇摇头,也面露困惑之色:



       “这欧阳良翰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了预警,中午就找个借口把人带跑了,也不知道是在怕什么。”



       柳子文甩袖:“你们明目张胆的干那种事,他们能不跑?”



       柳子安欲言又止。



       他想说这次的仪式很隐蔽,应该没有被欧阳良翰发现,否则现在哪里还风平浪静。



       但是柳子安知道这是大哥的气语,不可接茬。



       于是他选择闭嘴。



       柳子麟一直站在一边不语,没有坐下,他的屁股现在还没好,走路一瘸一拐的,更别提坐了,这些日子睡觉都是趴着的,偶尔夜里不小心翻个身都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柳子麟不禁插话问:“大哥,现在不小心打草惊蛇了,那该怎么办?”



       柳子文沉默了会儿,背身道:



       “我来处理,已经派人过去了,当务之急是稳住欧阳良翰,咱们不妨再表露些诚意,先让他放松些警惕,后面的斩首才能干净利落。”



       “大哥厉害。”



       “厉害个屁。”柳子文冷哼,转头又问沉默不语的柳子安:



       “你还没说,借这次洗剑礼,玉卮女仙又干了什么?”



       柳子安垂目盯着脚下地面,嘴里回答:



       “与上回一样,提升灵气修为,她那一身仙术稀奇古怪,与正统神仙方术士道脉好像又有些不同,我也不太清楚。”



       柳子文也没怀疑,冷笑:“还仙术呢,上次龙首桥的事,她信誓旦旦,结果如何都看到了。”



       柳子安点头:“大哥说的是,不过她这几日说去闭关,出来后,会证明给我们看,对了,她还需要咱们提供些涉及练气术的珍贵材料。”



       “要这些干嘛?”



       “她说需要再造一枚面具,上回的青铜假面被那位谢家女截留了。”



       “等下找柳福,去宝库取。”



       虽然对于那个类似柳家供奉的玉卮女仙不满,但柳子文倒也没拒绝,随口回道。



       柳家这些年的积累,再加上外面卫氏的扶持,这些年来,柳家宝库内藏的好东西不少,倒是不缺这一份。



       亭里,柳家少家主抬头看了眼天色,头不回的朝后方伸手。



       “昨日出炉的新剑呢?还有那家伙的画像。”



       柳子安取出一只金丝楠木剑盒,柳子麟手捧一副画轴。



       柳子文没有亲自接,带头离开了亭子。



       “走吧。这个点,那位少侠应该醒酒了。”



       柳家三兄弟一起前往不远处的南轩小院。



       入院。



       白石板的地上,全是酒坛子。



       空的,满的,正在溢出的。



       滚落一地。



       柳家三兄弟脚下避开酒坛,朝院子西侧的一处凉亭走去。



       亭内无人。



       只有一桌冷菜。



       亭顶有人。



       因为亭檐上方不时滚下一只酒坛。



       柳子文背手身后,带领两位弟弟在亭下适当停步,他突然伸手接住一只滚落下来的黑漆红纸酒坛,手里掂了掂,仰头笑问:



       “阿洁少侠,酒足饭饱否?”



       亭上有人打了个酒嗝,没有回复。



       柳子文大声说:



       “所谓宝剑赠英雄,阿洁少侠年少有为,什么都有了,可惜现在唯独就是缺了一柄好剑。”



       亭上突然传来一道醉声:“放屁,小爷还缺根胳膊。”



       柳子文噎了下,失笑道:



       “无妨,阿洁少侠这是让天下英雄们一只手,他们也打不过少侠,云梦泽那次只是失利罢了,那位大女君仗着剑好传承好……少侠只要拿了这柄不比她们差的新剑,定能重登山巅……”



       “别他娘给小爷吹了。”



       柳子文的话语被亭顶那人打断,传来一声醉骂:



       “恶霸雇杀手,这么简单的事,你供剑,小爷出剑,一笔买卖,别啰里吧嗦。”



       柳子文哑然,他点了点头,道了句“也是”,转头朝身后两位弟弟眼神示意了下。



       捧金丝楠木剑盒的柳子安,与捧画轴的柳子麟准备上前,可还没走两步,发现手中的物件纷纷消失不见了。



       两兄弟不禁对视一眼,眼神惊诧。



       凉亭之上,有独臂青年脚踩金丝楠木剑盒,率先打开画轴。



       柳子文眯眸道:“阿洁少侠,就是此子。”



       独臂青年看着画轴上的人,沉默了下,忽问:



       “他是?”



       “县令。”



       独臂青年并没意外,只是问:“他右额是不是有一道细微伤痕?”



       柳子文神色讶异:



       “右额确实是有一条挺淡的伤痕,这是他上回落水重伤留下的,没好全,不过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顿了顿,柳子文不禁问:



       “少侠该不会认识他吧?”



       独臂青年安静了一会儿,开口:



       “这是个好官。”



       “或许。”柳子文点头。



       “他请我喝过酒,十二枚铜板。”



       “哦?”



       柳子文眼神露出些惊疑,与两位弟弟对视了一眼,三人顿时有些紧张。



       因为他们站在一位中品练气剑修的十步之内,跑不掉的。



       亭上亭下,一时间陷入一片死寂。



       柳子文眯眸轻声:



       “少侠的意思是……嗯,若是不行,咱们也不勉强,少侠这些日子的酒水住宿,我们柳家买单,就当交个朋友……”



       独臂青年忽道:“得加价。”



       柳家三兄弟齐愣。



       独臂青年饮了一口酒,醉熏熏重复:



       “杀他,得加价。一般的剑,在小爷这儿不能买他的命,他命贵。”



       柳子文不动声色道:“那少侠不妨抽空看一眼盒中的剑。”



       独臂青年没有回话。



       不过少倾,亭檐上方传来咔嚓一声,是剑盒打开的声音。



       随即是一阵很长很长时间的沉默。



       此刻,若是远方山顶有人眺望此处南轩小院方向,便能惊讶发现:



       白日,竟会有盈盈月光。



       凉亭下,就在柳子文三人的脸色由原来的自信变得有些犹豫之际。



       “纠正一下。”



       伴随着一道利剑入盒的声音,亭上之人声音传了下来:



       “别叫小爷少侠,我是剑客,不沾侠。”



       “好的。”柳子文松了口气,听出了弦外之音,重新露出笑容:“不过阁下暂时先别动手,等我们准备好了,会再来通知阁下。”



       “行,但你们要记住,这柄剑只够买他一个人的命,其他事,小爷不管,你们处理干净,否则后果自负。”



       “没问题!”



       就在柳家三兄弟转身欲走之际,亭上仰躺的剑客忽问:



       “这剑谁铸的?”



       柳子文停步,反问:“难道长安的剑客接剑杀人,都要问这个吗?”



       此言一落,无人再开口。



       柳子文三人离开院子。



       南轩小院重新恢复宁静。



       凉亭之上,独臂青年,脚踩剑盒,怀抱桂酿,偏头北望。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



       柳子文、柳子安、柳子麟三兄弟难得齐聚。



       离开南轩小院后,他们并没有立马分开,而是走出柳家大宅,一起默契前往小孤山另一边的古越剑铺。



       山路上。



       脸色病怏怏的柳子安率先问道:“大哥,这剑客靠不靠谱?该不会临阵心软变卦吧?”



       一身富贵闲员外装扮的柳子文摇摇头:



       “你若知道了此人成长的环境,还有他在长安那些江湖帮派中的事迹声誉,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



       他感慨:“确实是一个剑客,出剑不讲感情,买卖公平,只要你出得起他的价……没有那些无聊的侠肝义胆、为国为民。”



       柳子麟听完,不禁问道:“可是大哥,收下这么一柄贵重的剑,结果就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不是有些太不划算?”



       他也是个爱剑之人,眼馋刚刚那柄新剑,脸色仍有些肉疼不舍。



       柳子文和柳子安都没有回答这个愚蠢问题,柳子麟笑容讪讪。



       不多时。



       柳子文三人来到小孤山的半山腰处。



       当下时辰,正好是早晨刚过、接近上午,初阳照在绿油油的草坪上,日头正好。



       柳家三兄弟在甲一剑炉前的空地上等了一会儿,不多时,果然碰到吃完早点、买酒归来的麻衣老人。



       他有些脸色不好,或者说,早上就没有脸色好过。



       柳子文、柳子安、柳子麟恭敬的朝这位只穿普通匠作服饰的老人打招呼。



       老人从三人身旁径直路过,瞧也没瞧。



       柳子文主动迈出一步,微笑道:



       “老先生,这次过来,是想和你讲讲那个经常替你买酒的小女工的事情。”



       一旁的柳子安悄然注视老人的脸色,其实他们最先关注到这个叫阿青的小女工,不是因为她阿兄柳阿山的事情,而是因为这位老先生,后者经常光顾那个早餐摊子,每天只与买酒的小女工有些许交集。



       柳家虽然平日不管老先生除铸剑外的事情,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要关注下他周围接触之人。



       老铸剑师闻言停步,不过却没有回头。



       他的手里,此时除了提着一壶酒,还抓着一朵蓝色的纸质蝴蝶花。



       看样子,应该原本是要下山送还给某位少女的,但无功而返。



       柳子文将阿青被年轻县令接走之事,大致简单解释了下,主要是撇清柳家的干系,这不是柳家擅作主张、故意违约插手老先生的事情。



       这一点,要说清楚。



       讲完这些后,柳子文随后又是一番有些冷场的热情寒暄。



       最后,柳子文宽声道:“老先生,咱们之前的约定照旧,您安心铸剑即可。蝴蝶溪的水位短时间不会涨,敢搅局者咱们已经有了对付之策,另外……剑成之日,我们也有安排。”



       老铸剑师全程都没有回话,默默听完,回头扫了一眼这三兄弟。



       他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孤身走进剑炉,“砰”一声,大门重新紧闭。



       似是吃了半个闭门羹,柳子文与柳子安,柳子麟对此并未沮丧,像是早已习惯了老人的孤僻性格,甚至反而觉得这回他能耐心听他们解释完,都已经算老人的心情很好了。



       三兄弟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而他们身后的那座甲一剑炉里。



       老铸剑师正站在一座静悄悄的铸剑炉旁,低头看着手里这朵被遗下的纸质蓝色蝴蝶花,面色略微惋惜,他轻叹:



       “是个好苗子,还帮我大忙……有缘再看吧。”



       老人转过身,面对偌大一座剑炉房,仰头抿了口黄酒,呢喃自语:



       “好一个龙城柳家,三子都有意思……柳子文非文,柳子安非安,柳子麟非麟……”



       突然知道一个热知识:十四岁以上都是妇女!(阿青、薇睐:早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