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乔确实是逞口舌之快，被俞妈妈训斥之后，很快老实了。

       俞正宏这会儿所有心思都在外孙女儿身上，哪怕俞乔口出狂言，他也无暇多顾。

       否则，就这大逆不道的发言，不得再赶出去几年？

       时间已到下午，早过了饭点。

       但俞乔他们远道而回，哪怕飞机上吃过，家里也备好丰盛的饭菜。

       一番寒暄过后，俞妈妈招呼：“来，先吃饭吧，肯定都饿了。楠楠，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没有的话，外婆再让厨房做。”

       俞乔一听这娇惯的程度，马上反驳：“妈，不用那么麻烦，她什么都——”

       话没说完，被管羿拦住。

       “干嘛？”

       管羿解释，“你随阿姨吧，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的外孙女儿，她现在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楠楠，娇惯这点算什么。”

       只有他能理解俞妈妈的心情，知道她有多想疼爱孩子，多想疯狂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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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几个月前，他刚知道自己有个女儿时，心情有过之而无不及。

       俞乔看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但又忍不住嘀咕：“那当初他们还坚决反对我生下孩子……”

       “这是两码事。”

       他们不让生，是为女儿的名誉着想，为无辜的孩子着想。

       可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又聪明伶俐，惹人喜爱，这种油然而生的血缘亲情是理智无法控制的。

       好在，俞楠楠并非恃宠而骄的孩子。

       小丫头走到餐厅看了看，礼貌地说：“外婆，这些饭菜够丰盛了，比我妈妈做的好多了。”

       俞乔：“……”

       俞妈妈回头瞥了女儿一眼，颇为不屑和不满地道：“你妈哪会做饭？能把你养这么大，都算你命大了。”

       俞乔：“……”

       管羿闷闷地笑，心想知女莫若母。

       俞乔不敢跟妈妈呛声，还不敢在管羿面前撒泼吗？

       见他偷笑，俞乔白了他一眼，伸手就是一肘子顶过去。

       不过管羿反应很快，及时扣住了她的手肘。

       两人打情骂俏的动作被俞桦看到，调侃，“哎哟哎哟，分开七年多还如胶似漆的，真羡慕。”

       俞乔被调侃的不好意思，转头就还击，“羡慕你也找一个啊，老大不小，该成家了。”

       “你大龄剩女都没找，我急什么。”

       “我有孩子，结不结婚无所谓。”

       俞桦看向俞妈妈，扬声喊道：“妈，你听见没，我姐说她不结婚。”

       俞妈妈伺候着外孙女儿吃饭，闻言头也不回：“等我得空再收拾他她！”

       一顿饭，俞家几人的注意力都在俞楠楠身上。

       俞乔觉得失宠的同时，又有些幸运。

       如果不是女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今天回来后高低还要干一架。

       女儿成了润滑剂，也让双方都有台阶下来。

       吃完饭，俞妈妈便带着外孙女儿上楼。

       为了迎接外孙女回来，家里早就专门收拾了一间房，换了全新的装饰和床上用品，又摆满了各种小女孩喜欢的物件，床上也堆满了礼物。

       俞楠楠一走进去，惊讶得眼眸瞪圆，高兴极了。

       俞乔跟在后面，心里五味杂陈。

       她本打算回来呆两天就走，就算自己工作自由，可女儿还得上学，虽然小丫头智商高，也不在乎耽误几天课，但终究还是要走。

       可妈妈把家里布置得这么周到，对女儿这么喜爱，这叫她到时候如何狠心开口？

       “你们站在门口干什么？起早赶飞机肯定累了，你们去休息会儿吧。管羿，俞乔房间旁边的那间卧室，都收拾干净了，你将就下。”俞妈妈见他俩跟着，也无事可做，连忙催促他们去休息。

       回到家，确实可以彻底放松了。

       俞乔点点头，见女儿完全不需要她了，转身走开。

       她的房间，居然也焕然一新。

       窗帘跟柜子都换了，床品也全是新的。

       “姐夫来我们家后，妈就找人把房间全部重新收拾了，怕你回来嫌弃东西太旧。”俞桦经过，见俞乔推开门愣在那儿慢慢打量，随口解释道。

       俞乔低声说：“其实也没必要，我回来也住不了很久。”

       “那是你的事，爸妈的心意是另一回事。”

       俞乔眼眶湿润，想到妈妈脸上多出的皱纹，发间增添的白丝，浓浓的悔恨袭上心头。

       俞桦说完话就走了，去找俞楠楠玩儿。

       管羿拍拍她的肩，“好了，你去睡会儿吧，我跟叔叔聊聊天。”

       “你跟我爸有什么好聊的？”

       “收买岳父大人，可聊的多了。”

       管羿低声回答了，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推着她进屋带上门，抬起她的下巴吻了吻。

       “干嘛！”

       “你是打定主意不跟我结婚？”管羿还记着吃饭时小舅子说过的话，抓着机会就跟她确认。

       俞乔现在哪有心情想这个，阔别七年回到家，她的心情都还没平复。

       “还没考虑这事，怎么，你这趟陪我回来，难道是想求婚？”

       “如果可以，我当然想啊，已经错过七年了。”

       “可就算我家人搞定了，你家里人意见呢？”

       她可记得，小姑子很排斥她这个“嫂子”。

       管羿的手搭在她肩上，有意无意地剐蹭着她的耳垂，温和却强势地道：“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谁都管不了。”

       “啧！瞧你这派头。”

       “行了，这事有空再谈，你睡会儿吧。”管羿笑着，抱抱她后，转身出去。

       房间门关上。

       俞乔转身，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房间，长长一声叹息——终于回来了……

       不知是新床睡不习惯，还是心情太复杂，俞乔躺了好一会儿都睡不着，又爬起来了。

       忙忙碌碌这么多年，突然停下来，无所事事，孩子也不粘着她，还挺不习惯的。

       她出门下楼，还在客厅就听到了花园那边传来的欢笑声。

       从窗户看出去，俞桦拿着个飞盘，正跟俞楠楠和两条柯基犬逗着玩。

       飞盘扔出去，俞楠楠跟两条狗子一起奔跑，娃在哈哈笑，狗在汪汪叫，欢乐和谐的画面让人忍俊不禁。

       真没想到，弟弟做舅舅这么称职合格。

       “妈妈！”俞楠楠抢到飞盘，转身朝俞桦跑，两条柯基犬腿短跑不快，累得伸长舌头，直流口水。

       俞妈妈在一旁围观欢笑，听到外孙女儿喊妈妈，她一回头，看到女儿。

       “这么快就醒了？是不是吵着你？”

       “没有，上午飞机上睡过，不困。”俞乔温温柔柔地回答了，上前在母亲身边坐下。

       俞妈妈盯着她，仔仔细细地看。

       俞乔也看着妈妈。

       母女俩相视良久，俞乔心绪波动，哽咽开口：“妈，你都有白头发了。”

       俞妈妈抚摸了下自己鬓角，笑着说：“五十五了，有白头发多正常。”

       “对不起，妈妈，是我不好……”俞乔哽咽更甚，一句迟来的道歉，让俞妈妈也瞬间落泪。

       俞桦看到她们这副模样，心领神会，马上牵着外甥女儿去别处玩，把空间留给她们好好聊聊天。

       ———

       俞乔这次回来，呆了三天。

       临走时，俞妈妈万分不舍。

       “外婆，你跟我们过去玩嘛，你做饭真好吃，我好想每天都吃到你做的饭。”

       俞楠楠也不舍得这么好的外婆，昨晚入睡前还问妈妈，为什么不能跟外公外婆住一起呢？

       俞乔回答不上来。

       她在崇城七年，如今事业也刚稳住，如果要回来老家，意味着要放弃这些年打拼的一切成果。

       而且老家离西北更远，回来老家，她跟管羿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真不孝，为了个男人，把家人就抛弃了。

       俞妈妈拉着外孙女儿的手，和蔼亲切地哄：“外婆过些日子去看你好不好，家里有外公跟舅舅，外婆要照顾他们。”

       “啊？外公跟舅舅那么大了，还要人照顾啊。”

       大家都笑起来，俞妈妈安抚着小姑娘，看看时间，也该出发了。

       她当然想陪外孙女儿，可也得站在管羿的角度想一想。

       他们分开七年，现在团聚了肯定想过过年轻人的生活，有个长辈跟着同住，多扫兴。

       孩子大了，终究要脱离妈妈的怀抱，开启自己的人生。

       “行了，走吧，别误了飞机。有空就多回来看看。”俞妈妈压着湿润的泪意，再次催促。

       俞乔哭着上前，抱住俞妈妈，又走到俞正宏面前，“爸，我走了，有空再回来看你们。”

       俞正宏点点头，“你在外面，也要照顾好自己，还有楠楠。有什么事跟我们打电话，别一个人撑着了。”

       他肯说这话，就是完全原谅了女儿。

       俞乔心里更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