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江迟予转着钥匙打开家门，屋里的喧闹声传来。

       电视声音放的有点大，是两个女人在对骂，不用看就知道是江女士在看电视。

       江迟予换了鞋走进来，路过沙发时看了电视屏幕一眼。头上烫着卷的中年妇女正在和一个年轻的长发女人掐在一起互相揪头发。

       再一看右下角的剧名，《婆媳关系》。

       江迟予脚步顿住了，站在沙发后边饶有兴味的驻足观看。

       好一会儿江妈妈才发现他的存在，吓了一跳，“你走路没声的啊？”

       江迟予没说话，依然在看着电视。

       电视上，两个女人的战争已经结束了，一个男人出来掰开了她们俩。

       “妈。”江迟予看着电视：“这电视好看吗？”

       江妈妈磕着瓜子，旁边还有情调的配着一杯红酒，点点头：“还不错，我办公室同僚推荐我看的，挺有意思。”

       江迟予又说：“这俩人怎么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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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婆媳矛盾嘛。儿媳妇的戒指不小心弄丢了，缠着儿子又给她金店买了一只，婆婆比较抠搜，觉得儿媳妇花钱大手大脚，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江迟予轻啧一声，没说什么。

       这种低级矛盾在他们家应该不可能出现。

       “你怎么忽然对我看的东西感兴趣了。”江妈妈问。

       下一秒，她反应过来，“哦，怎么，你还怕将来恬恬进门我对她不好啊。”

       说完，江妈妈自己先笑起来，乐不可支的说：“等将来你要是真把恬恬娶过来了，别说一个破戒指，我直接把公司股份转给她。她要是愿意在家待着，我那班也不上了，我们娘俩天天满世界的去逛街。”

       这种程度的话……

       江迟予觉得今天估计不能善了，他努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从沙发后边绕过来，坐在江女士身边，抓住了江梅女士的手腕。

       江妈妈磕瓜子的手一顿，对楼上大喊道：“江森，你儿子想泡我！”

       “……”江迟予笑不出来了，深吸一口气，“妈，咱商量个事儿。”

       他今天有点异常，江妈妈也安静了下来，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你还有事儿求我？”

       “嗯。”江迟予坦然承认，然后另一只手，握住了江妈妈嗑瓜子的另一只手腕。

       两只手都被他给制住了。

       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不要太闪。

       江妈妈瞬间就注意到了。

       她忽然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

       “后天去恬恬家的时候，顺带着挑个日子呗。”江迟予道：“我想订个婚。”

       江妈妈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着江迟予：“你求婚了？”

       江迟予说：“求婚现在有点早，以后再说。就是求了个订婚。”

       “恬恬答应了？”

       “答应了。”

       江妈妈又沉默了一会儿。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江爸爸人在书房，就听楼下传来一句极其尖锐的骂声：“你个兔崽子给我过来！人家小姑娘才几岁！！！你让我怎么跟人家爸妈说？！”

       江爸爸表情一变，扔下文件推开房间门，看着楼下鸡飞狗跳的猫鼠游戏。皱着眉快步下楼，站在老婆和儿子中间，互相看了看，走到老婆身边，表情严肃：“怎么了？这臭小子把谁姑娘肚子搞大了？！”

       江妈妈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又扭头看着江迟予：“你这王八蛋还把人肚子搞大了？！！！”

       “……”江迟予额角跳了跳，站在沙发另一边看着他们，满头黑线：“我是亲的吧？”

       江妈妈现在反应过来了，这臭小子性格虽然野了点人品倒还行，于是又扭头看着江爸爸：“你哪听来的谣言？”

       “你不说什么人家小姑娘才几岁，没法跟她爸妈交代？”江爸爸松了口气，也觉得不太可能，“我还以为怎么了。”

       “你儿子想跟人恬恬订婚。”江妈妈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点，她扶着沙发歇息，说：“想后天就把日子定下来。”

       刚说完。

       江妈妈又忽然抬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生的这小王八蛋：“你这么着急……”

       江迟予平静打断：“没有。”

       江妈妈垂下头，喘息：“没就行。”

       江爸爸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恬恬答应了？”

       江迟予勾了下唇，“答应了。”

       “这不好事吗？”江爸爸笑骂了句：“兔崽子。”

       气头过了，江妈妈也有点想笑，但现在笑出来有点丢脸，她努力憋着，尽量面无表情。没抬头，对江迟予一指厕所：“你先拿扫把把客厅打扫了再说。”

       客厅里瓜子红酒撒了一地。

       虽然还是被打了几下，江迟予心情好，施施然走去了厕所。

       人一走，江妈妈抬头，胳膊搭在自己丈夫的的肩膀上，看着厕所的方向止不住的笑，小声道：“这臭小子，行啊。”

       “那你还打他。”江爸爸说。

       “我这不是给气的吗。”江妈妈压低声音：“人恬恬才十八岁，刚成年还没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就被这王八蛋拐走了，虽然咱儿子也不差，但怎么想我怎么觉得理亏。”

       “本来后天就是两家人一起吃个饭。”江妈妈又是生气又是想笑：“现在直接要商量订婚的事儿了，你说我怎么跟恬恬爸妈说。”

       “恬恬答应了就好说。”江爸爸说：“明天咱们去给恬恬买点东西。”

       “时间这么赶，上哪买东西去啊。”

       江迟予一手拿扫把一手拿拖把从厕所里出来，江爸爸声音小了点，最后说了句：“那一会儿给国外那边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让人专机送过来。”

       江妈妈微微点头，等江迟予走进客厅，语气又不好起来，“好好打扫，桌子也给擦一下，擦完来书房。”

       江迟予抬眸，目光带着询问。

       手上的戒指在灯光下闪啊闪啊闪。

       光彩夺目。

       江妈妈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臭小子！聘礼你打算就给个戒指啊？”

       -

       同一时刻。

       苏家客厅。

       苏妈妈拉着苏恬的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妈妈还是觉得有点早，而且你们这，确实有点太快。妈妈怕你将来后悔。”

       苏爸爸也坐在她们旁边，摸摸苏恬的头：“感觉闺女昨天还在中学里边上课呢，现在就要嫁人了。”

       “是吧。”苏妈妈说：“确实年纪还是太小。”

       苏恬一边抱住一个，轻轻说：“只是先定下来而已。结婚还早着呢。”

       “话是这样没错。”苏妈妈还是不太愿意，“妈妈也不是不喜欢阿予，这得亏了是阿予，要是别人，妈妈已经去银行取钱把人约出来羞辱一顿了。”

       苏恬看向爸爸，撒娇似的，轻轻摇摇他的胳膊，想让他帮忙说句话。

       但这个时候，撒娇只会起反作用。

       苏爸爸越看越舍不得，“要不再晚两年，晚两年订婚，再过几年结婚。爸爸也怕你后悔。”

       “都一样的。”苏恬小声说：“而且，我还挺有信心的，我觉得我不会后悔。”

       “傻孩子，未来的事你怎么知道。”苏妈妈语重心长：“我也不是不相信阿予的品性，只是，你也知道他是学物理的，毕业要真去搞科研了，难免聚少离多，到时候你一个人怎么办？”

       苏恬嘀咕了句：“我小的时候，爸爸也很忙啊。那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妈妈不也是一个人。”

       苏妈妈一顿，剜了苏爸爸一眼。

       苏爸爸没理，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苏妈妈说：“不一样，我有个亲姊妹天天陪着我，你是独生。”

       话音刚落，她一顿，改口：“你没个姐姐妹妹的，总不能把你哥喊过来天天陪着你玩，多不像话。”

       苏恬也不想去哥哥那儿当个锃亮锃亮的电灯泡，她抱住妈妈，甜甜道：“我有妈妈呀。”

       苏妈妈哽住。

       苏爸爸笑出来：“女儿果真长大了，变聪明了。”

       苏恬说：“我一直，都很聪明的吧。”

       苏爸爸苏妈妈都陷入一阵沉默。

       这下轮到苏恬说不出话。

       她缓缓坐直，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我……”苏恬觉得有点荒唐，忍不住问：“我以前，很笨吗？”

       “也不是笨。”苏妈妈沉默了会儿，终于开口了：“就是看着很好骗的样子，特别是你小时候，我和你爸爸还专门找阿予让他在班里看着点你，就怕你一眼没看住你就被人给拐跑了。”

       苏爸爸摸摸女儿的头，没说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妈妈忽然说：“其实阿予知根知底的，从小到大，就算抛去出国那五年，跟恬恬也认识了好久好久了。”

       苏爸爸说：“小时候就喜欢一起玩儿。”

       苏妈妈：“恬恬在帝都那个花花世界上大学，万一最后找了个本地人怎么办？嫁那么远，出什么事儿我也不知道。万一那男的只是图我们家的钱，万一未来公公婆婆对她再不好……但要是阿予就没这些问题了。”

       苏爸爸：“确实，咱们跟阿予爸妈也认识小半辈子了。”

       他盘算了一下，“订婚的话，前前后后安排起来也不简单，怎么着也得半年，而且只是先口头定下而已，真领证结婚起码还要等四年。”

       苏妈妈沉吟片刻：“门当户对的，好像，先定下也不错啊。”

       苏恬：“……”